科技发展与技术恐惧：你会被机器人取代吗？

过去两百年的科技进步一直与人类深深的技术恐惧如影随形。第一次工业革命，纺织机的出现让几百万纺织工失业，蒸汽机的发明导致技术工人因为害怕失业而占领工厂、打砸机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人们见证了技术的进步可能带来的巨大杀伤力，于是人们开始怀疑，当人类有能力毁灭世界的时候，世界会变成何种模样。二十一世纪，数字技术崛起，AI与大数据的加持让人类越来越清晰地看到机器人取代人类的可能性。

　　科技创新如何影响就业？这个话题又一次成为讨论的焦点。数字技术的广泛应用是否会造成大面积失业？飞速的技术发展会怎么重塑工作的本质？在数字时代，人们应该怎样保持自己的竞争力？

　　带着这些问题，斯德哥尔摩大学的经济学家Anders Akerman、芝加哥大学的经济学家Ingvil Gaarder、Magne Mogstad合力展开研究，着力分析了宽带网络这种数字技术，试图探索宽带网络是否提高了劳动者的生产率，提升了他们的时薪和就业率。本文将简单介绍此项研究的来龙去脉及其带来的启示。

　　1数据与方法

　　此项研究主要基于一组挪威企业互联网接入率的数据。研究者们试图通过观察企业互联网接入率与工人时薪和就业率的关系，探索宽带网络对工人生产率的影响。

　　为了更细致地讨论这种关系，研究者将工人分成了高技术工人（skilled workers）（拥有大专/本科及以上学历的工人）和中低技术工人（unskilled workers）（高中及以下学历）。

　　为了处理宽带网技术接入的内生性问题：即自主选择接入互联网的企业可能本身就是高技术工人更密集，劳动生产率更高的企业，研究者们利用挪威政府开展的随机铺设宽带设施的公共项目下企业的互联网接入率作为样本，将此项目随机铺设的宽带接入点作为工具变量，据此研究接入宽带如何影响不同种类工人的时薪和就业率，及这两个变量反映出的生产率变化。

　　2研究结果

　　研究结果显示，宽带网络对于高技术工人有正面助益，但是会损害中低技术工人的利益。宽带接入率每上升10%，高技术工人的时薪会上升0.2%，而中低技术工人的时薪则会减少0.07%。

　　同时，宽带接入率每上升10%，高技术工人的就业率会随之上升0.23%，而中低技术工人的就业率却没有明显变化。

　　在企业层面，随着宽带技术的推广，技术工人的产出弹性增加，非技术工人的产出弹性减少。

　　表1． 劳动力市场的事实和反事实趋势

　　有三种机制可以解释这样的结果。

　　首先，可能是因为消费者本身偏好高技术人才产出的产品，从而拉高了高技术人才的工资，导致这样的数据结果；第二，也许是因为研究对象中IT企业密度过高，比重太大，影响了实验结果。第三，互联网的接入确实普遍提高了高技术工人的生产效率，具体反映成时薪的提升和就业率的增加。

　　研究者们注意到了前两种解释机制，并检验了其成立的可能性。检验证明，消费者的偏好对实验结果几乎没有影响；也没有证据表明实验结果受到电信公司或IT咨询公司等宽带密集型公司的主导。也就是说，第三种解释机制最可能成立，即互联网接入率的上升确实提升了高技术工人的生产率。

　　总结来说，此研究有两项颇具意义的发现：

　　1）高技术工人大多集中从事抽象工作，而中低技术工人则主要从事日常工作和体力劳动；

　　2）宽带接入率越高，高技术工人的时薪越高，与之相反，中低技术工人的时薪则越低。

　　3研究启示

　　这项研究详细讨论了宽带网络对于高技术工人和中低技术工人就业形势的影响，这对于人们观察劳动力市场在日新月异的技术革命中如何变化具有启示性，也提示了政府推出相关政策推进IT基础建设的重要性。如何在技术跃进的浪潮中抓紧最脆弱的劳动力群体，显然是一个值得更多研究的问题。

　　如果说研究者们在此项研究上还有什么可以更精进的空间，应该是他们没有提到技术其实也可以催生新的中低技术工作，并取代一些高技术工作。

　　比如说，数字技术的发展让成千上万的中小企业得以涌现。而这些企业中许多是由女性领导的（Luohan Academy， 2019），这大大提高了女性的社会参与度与就业率；平台经济的发展还催生了外卖和快递行业的劳动力需求。

　　反过来，技术可以加速信息、知识、经验的积累，这对于从事抽象工作的人来说可能是一种威胁。比如说，以往数字金融公司需要大量雇佣曾被认为不可取代的专业信贷人员，但现在企业可以直接利用大数据贷款决策；百度、特斯拉和谷歌这样的科技公司都在研发自动驾驶汽车，这也很可能取代仰赖驾驶经验工作的司机（World Bank， 2019）。

　　技术发展与劳动力市场的互动关系呈现出越来越多样化的形式，不能一概而论。可以确定的是，尽管人类对于技术的忧虑和恐惧从来没有变少，但是我们在追求技术发展的道路上却也从来不曾停歇。

　　这两种情绪与情怀的碰撞指引着我们不断发现数字革命的浪潮中那些需要被关注和保护的群体，启发着我们用更包容、更谨慎、更智慧的方式推动技术发展，增进人类福祉。

　　Akerman， A．， Gaarder， I．， & Mogstad， M． 2015． The skill complementarity of broadband internet．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130（4）， 1781-1824．

　　Luohan Academy． 2019． Digital Technology and Inclusive Growth．

　　World Bank． 2019． World Development Report 2019： The Changing Nature of Work．